第2章

    声音越来越远，李向东逐渐听不见，也不想听。</p>

    他走出大门，马路上人来人往，清一色的青砖瓦房鳞次比节，电线杆如同五线谱般密密麻麻，不远处的轧钢厂，冒出阵阵浓烟。</p>

    虽然回到了这个贫瘠的年代，李向东却宛若新生。</p>

    不过当他想到养父养母还有妹妹，顿时心中一紧。</p>

    这家朴实善良的人，哪怕在自己认亲回城以后，也把自己当成亲人。</p>

    经常会不惜跑几十里地，带着吃的用的来看望自己。</p>

    可他却每次拒之门外，恶语相向，觉得那是耻辱。</p>

    他尤其记得，养父陈树和为了给他挣彩礼娶个好媳妇儿，下煤窑干活，后来患上了肺痨。</p>

    妹妹陈清溪多次上门求助，希望他能借钱看病，都被他无视。</p>

    以至于陈清溪不得不放弃高中学业，嫁给了村里的地皮无赖，吃尽了苦楚。</p>

    陈树和不久后也因病重不治，撒手人寰。</p>

    养母张淑英郁郁寡欢，没多久也走了。</p>

    好好的一家人，就因为李向东的无情和冷血，家破人亡！</p>

    饶是他后来幡然醒悟，离开了李家，在时代的潮流下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财富，也依旧无法原谅自己！</p>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妹妹出嫁的日子！</p>

    不行！</p>

    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p>

    李向东连忙拦了辆小货车：“师傅，麻烦送我去一下荷树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p>

    “小伙子，荷树村离城里三十多里路呢！”司机大叔叼着根卷烟，吞云吐雾道，“再说了，我这是国营食堂，公家的车，不能私用！”</p>

    “晚点我还要去给食堂送菜呢！你找找其他人吧！”</p>

    李向东摸了摸口袋，身无分文，随后便扯下了脖子上的一条项链。</p>

    这是他当初认亲时候，袁慧芳送的。</p>

    说是李光辉有，他也要有。</p>

    可实际上，李光辉那条是实金，他这条只是镀金。</p>

    既然已经和这家人断绝关系，项链也没必要留着：“师傅，这链子虽然是镀金，但拿去卖也能值点钱，就当路费了！”</p>

    “您行行好，真的十万火急！”</p>

    “金链子？”司机大叔眼睛一亮，接在手里，用牙咬了咬，“行吧，上车吧！小伙子，你也就碰上我心善，换别人，谁乐意跑这么远啊！”</p>

    李向东笑笑没说话。</p>

    在他的催促下，车子驶向了荷树村。</p>

    路边的建筑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树林和薄田，愈发荒凉。</p>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晌午到达。</p>

    李向东一下车就瞥见，自家的土坯房院子外，围了十几个人。</p>

    披红挂彩，吹着喇叭，一片喧闹！</p>

    “来得及！”</p>

    他面色一喜，疯了似的跑过去。</p>

    “哎呀，岳丈，岳母，你们尽管放心，清溪嫁给我，我一定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你们尽管放心！”陈大力胸前挂着大红花，一脸喜气洋洋。</p>

    他爹陈冬根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一直在说好话：“亲家，彩礼拢共二十八块八，昨个儿定亲给了十八块八，这是剩下的十块钱......”</p>

    可陈树和和张淑英却是强颜欢笑，满脸愁苦。</p>

    包括即将出嫁的陈清溪，也是神色哀凄。</p>

    “妹儿，爹对不住你！”</p>

    “要不是我这病，你也不至于......”</p>

    “爸，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的病能治好，值了！”陈清溪鼻子一酸，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落泪。</p>

    坚强的背后，是说不出的不情愿。</p>

    她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再有一年，就能参加高考，以她的成绩，考上大学几乎没什么悬念。</p>

    只要成了大学生，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也能带着爸妈过上好日子。</p>

    可事与愿违，爸爸的肺痨等不起，曾经的那个哥哥，又不管不问。</p>

    或许，这就是命吧！</p>

    她命该如此！</p>

    “这个，行了，那都没什么问题，就跟咱回家吧！”陈冬根笑道，“清溪啊，你也别哭丧着脸了，咱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p>

    “媳妇儿，我保证，你进了我家门，那就是我家祖宗，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陈大力满嘴跑火车，眼神炽热的盯着陈清溪，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p>

    陈清溪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又是念过书的高中生，谁能娶回家都要乐开花。</p>

    本来以他的条件，就算排队也轮不到他。</p>

    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说，还经常干些狗屁倒灶的缺德事。</p>

    在荷树村狗憎人恶， 就更别说娶媳妇儿了。</p>

    这次纯粹是钻了空子，知道陈清溪家缺钱，七拼八凑，率先拿钱定了亲。</p>

    “爸，妈，我去了！”陈清溪看着陈大力那张脸，绝望的留下了一滴泪水。</p>

    “站住！”</p>

    眼看事情就要落定，一声大喝传来：“我妹她不嫁！”</p>

    “向，向东？”</p>

    “向东，你怎么回来了？”</p>

    陈树和等人面露惊讶，没想到他会来。</p>

    “哎呀，这不是我大舅哥吗！”陈大力一愣，赶忙掏烟。</p>

    李向东挤开人群，把陈清溪护在身后，冷着脸道：“谁是你大舅哥，陈大力，少在这乱叫！”</p>

    “我......”陈大力脸色一僵，“不是，你这啥意思？”</p>

    “我说我妹她不嫁，你听不明白吗？”李向东冷冷道，“陈大力，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p>

    “成天躺在屋里，半个工分都挣不到，把你老娘当奴才使唤，多喝几口猫尿，还要到处撒泼打人，就你这样的，也配娶我妹妹？”</p>

    “拿着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滚！”</p>

    “你，你放屁！”陈大力憋的脸色胀红，恼怒道，“李向东，这礼数都到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你妹妹她现在就是我媳妇儿！”</p>

    “再说了，你不是回城认亲，不属于荷树村人了么？多管什么闲事？”</p>

    “叫你声大舅哥是抬举你，不叫你，你特娘啥也不是！”</p>

    “我去你妈的！”李向东只要一想起上辈子，妹妹在陈大力手里受过的苦，他就忍不住火气，一脚踹了过去。</p>

    陈大力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p>

    “李向东，你说话难听就算了，怎么还打人！”陈冬根见自家儿子受欺负，也来了火，“你妹妹是自愿嫁给我儿子，又没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p>

    “现在钱拿了礼也收了，就想反悔？”</p>

    “一家子搁这唱仙人跳呢！”</p>

    “想打架是吧，来啊，我们家还没怕过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