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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比她想象中要平静,点一下头:“你说的没错,你爸帮衬了我很多。不过,我就没有反哺你们吗?我帮你们做了多少你爸不方便做的事?你们家在政界厉害,却需要一颗我这样的棋子打入其他圈子斡旋。大家互利互惠,别再说得自己是我的再生父母似的。谁比谁干净?”

    两人关系彻底破裂,只人前维持着夫妻恩爱的假象。

    -

    这边的住房是一栋栋独立在山上的高脚木屋,参差错落,像点缀在皑皑雪色里的一朵朵浅褐色蘑菇。

    方霓和谈稷住一间房,去的路上,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任由自己的小手被他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像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早知道乘缆车了。”

    他身高腿长,每迈出一步她都要迈一步半,跌跌撞撞很难才跟上,又嘟哝“你慢点儿”。

    谈稷好笑地回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方霓吓得惊呼一声,牢牢勾住他的脖子。

    谈稷忍俊不禁,后来将车停在路边。

    方霓下来,迎着冷风搓了搓冻红的小手,用力在雪地里跳了跳。

    笨重的雪地靴在洁白的雪地里踱出了两个小脚丫,煞是可爱。

    “你也来!”她回头,红扑扑的小脸希冀地望着他。

    谈稷皱着眉:“不来。”

    “为什么啊?”

    “幼稚。”

    耳边没话声了。

    谈稷噙着笑回头,果然看到她闷闷不乐地蹲在一盏路灯下玩雪。

    两只小手冻得红彤彤的,捏来捏去也没捏出什么花样,雪人的身体都难以成形。

    “需要我帮忙吗?”他在她身边蹲下,蛮诚恳的。

    小姑娘来脾气了:“不要!”

    她团了个雪球,趁他不备朝他砸去。

    雪球正中他肩膀,在他肩上炸开一道雪花。

    谈稷很配合地“啊”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方霓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他:“你没事儿吧?我没用力啊……”

    却见他笑着睁开眼睛,气得她转身就走,不搭理他了。

    谈稷从后面牵住她的手,她甩开一次,他又牵上,甩开两次又捏住,第三次她没甩开,气也消了。

    两人手牵着手在路边走时,方霓轻轻地依偎在他怀里,满满的依赖。

    谈稷偶尔低头跟她说点儿趣事,惹来她咯咯的笑声。

    墨蓝色的穹顶下,两人在覆满深雪的长安街上一直走了??.??很远。

    直到快午夜,一辆奥迪车悄无声息地从前面路口径直穿过来,停在了他们前面不远处。

    方霓惊讶是因为这车的牌照很特殊,以及,竟然可以这样无视交通规则直接开过来,前面的交警似乎没看到,直接忽视了。

    虽然是在凌晨,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但一般人估计也不敢这样,估计是什么特殊部门的车吧。

    望着黑魆魆的车窗,她莫名感到有几分紧张,往谈稷身后躲去。

    谈稷紧了紧手里的力道,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其次才走上前去交流。

    方霓觉得车里人应该有些来头,因为车窗降下后,谈稷弯腰在车窗口跟对方说着什么,他面上带着笑容,显得很谦逊。

    她隐约听到他唤对方一声“钟叔叔”,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什么姓钟的大人物,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紧张但不是很紧张地跟个愣头青似的杵在那边。

    事后她知道了那人的具体身份,才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当时凑上去喊“领导”,人家顶多就是点点头,不会放心上。

    不是一个圈子一个层面上的人真没必要往上凑,别人怎么样都不会拿你当回事,更遑论将手里的资源分给你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后来离开谈稷后,她为了成功一开始总是参加各种饭局,结果什么都没捞到,只是被别人当酒桌上的一盘菜而已。

    谈稷说的没错,资源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都是互利互惠,自己先强大起来才能在交际中拿到资源,不然都是上赶着自取其辱。

    ……

    谈稷臂力惊人,方霓被他抱了一路也没感觉他有什么疲累。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要不放我下来?”

    “自己走?”

    她点头。

    谈稷又重复了一遍,微微扬起的语调:“当真?”

    方霓烦他了:“这还有假?”

    谈稷将她放下地后,她往前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牵住了他的手。

    天边有灰蓝色的小颗粒悬浮,像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近处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间歇的风雪声,还有脚踏在积雪上塌陷的声音。

    方霓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和谈稷十指相扣。

    抬头时,心里百转千回,笑容越抿越深。

    谈稷只瞥了眼就看到了,问了句:“你笑得那么傻干嘛?”

    方霓:“……”这人可真会煞风景。

    她只好说:“你不说要带我来攀岩吗?你都没教我。”

    谈稷:“你这几天不是在练习吗?没什么成效?”

    “努力练习中。”只是收效甚微。

    她踮起脚尖又挂他身上,双臂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了,还故意往下坠。

    谈稷单手捞起她的腰,方霓惊呼一声趴在了他肩上,差点往前摔个倒栽葱。

    好在她马上稳住了自己,侧头瞪他:“以后不准这么吓我!”

    他作势要把她丢下去,惹来她的惊叫,双臂更紧地缠着他。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了山巅,不远处是三栋呈品字形排列的阿尔卑斯风格木屋,深褐色的木条和巨石垒就,屋顶覆着一层洁白的雪,融入苍茫的雪地里浑然天成,别有原始自然的味道。

    鼻息间的空气似乎都被洗涤干净,方霓趴在谈稷肩头放松地深呼吸。

    目光瞥到一道人影,表情略有些凝滞,几乎是本能地从谈稷身上跳了下来。

    谈稷此刻也看到了宗政。

    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三个人的背景,空旷而沉寂。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方霓很难说清自己那一刻的心虚和尴尬。

    归根究底,她一开始接受谈稷的目的并不单纯,好感有之,利用也有之。

    这一点谈稷也清楚,但谈稷这样成熟又通透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很明白这世上没有完全纯粹的情感,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时是适合又快乐的就行。

    但这一点当着另一个当事人的面直白地暴露出来时,到底还是不那么让人舒心的。

    尤其是对于谈稷这么骄傲的人。

    人都是如此,理智上觉得自己不会在意,不会像小孩子那么计较,实际上真碰上了、面对面时,多少还是会介意的吧?

    那么宗政呢?

    换位思考一下,方霓只觉得更加地尴尬难言。

    曾几何时,他笑着带她去见谈稷,那时,她依偎在宗政怀里,和他形影不离……难保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报复他才和谈稷在一起?

    方霓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不要说话得好。

    有一些事只会越描越黑。

    而且,她一开始似乎也有这种潜意识,尽管不是出于本心。

    “聊聊?”宗政这话是对谈稷说的。

    “好。”谈稷拍了拍方霓的肩膀,将房卡塞进她的口袋里,低声说,“你先回去。”

    方霓点点头,在宗政冷漠的目光里,垂着头飞快从一旁离开了。

    可走出很远,身后依然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她。

    第35章

    你懂什么是爱,你懂什么是恨吗?

    方霓在酒店房间里坐立难安,

    一会儿看看微信,一会儿刷刷谈稷的定位,心里那根弦时刻紧绷着,

    濒临断裂。

    她是不想将这种事情告诉其他人的,但心里总归是忐忑,想了想,

    在群里找到魏书白的微信点了添加。

    几分钟后,

    魏书白通过了,

    给她发了个[?]

    方霓没有和他废话,

    直接打了视频通话给他。

    “你和谈稷在一起吗?”

    魏书白在那边沉吟了会儿,

    声音里带笑:“他不是和你形影不离吗?”

    这种好整以暇带着点儿看好戏的口吻,

    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方霓当然没有他这么气定神闲,

    急道:“刚才我和阿稷回来时碰到了宗政。”

    “所以呢?”

    “他把阿稷喊走了!”她很急,真的很急。

    可是,

    另一边那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势:“放心,出不了乱子。他俩都是有身份的,

    这会所我们常来,

    都是熟人,

    要真闹出什么多难看?放心啊,有分寸的。”

    听着似乎是这个道理。

    可他的语气太闲散,给人一种敷衍的味道。

    两人算不上熟悉,

    她自然不好对他说什么,

    只能暗着急:“好的,

    谢谢你。”

    要挂电话了,魏书白笑道:“算了,

    我帮你去看一下吧。”

    “没打起来的话,一会儿给你发消息。”

    “……好,

    谢谢。”

    怎么觉得他倒希望两人打起来似的?一定是错觉吧。

    -

    他们没去山顶最大的餐厅,而是去了一家法式花园餐厅。

    环形的玻璃建筑,好似融入夜色里。夜幕降临后,一串串晶莹闪亮的小灯泡像点缀在夜空中的繁星,照亮苍茫的雪地。

    餐厅味道还挺地道,蜗牛鲜嫩入味,红酒也不是凡品。

    只是,两人餐盘子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

    宗政从入座开始就抄着手靠在椅背里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谈稷终于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放下手里的酒杯,对宗政说:“哥们儿,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宗政笑了笑,微微歪头:“只是好像今天才认识你,忍不住多看两眼。”

    餐厅里本就安静,此言一出,更是落针可闻。

    人对于气氛里莫名充释的攻击意味是非常敏锐的,对桌有对小情侣中的女生就忍不住放下刀叉,朝两人望来。

    原以为是两男抢一女、争风吃醋的狗血戏码,一看到这两人的长相都愣住了。

    都是大高个,器宇不凡,不说长相气度,就这一身不俗的行头都感觉不是什么一般人。

    就这还需要抢女人?

    以至于她都有些不自信自己是不是想岔了。

    随着时间推移,谈稷唇角的社交式笑容也变淡了:“阿政,我不想跟你吵架。”

    虽算不上语重心长,也带着几分疲累。

    两人从坐下到现在,僵了快有半个小时了。

    谈稷是个讲究效率的人,如果对面是别人,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当然也有别的缘故。

    其实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也很好理解,人一旦拥有太多,在两性从属关系上都很难平等。

    圈外那些姑娘甚至圈里面的一些,有太多想从他们身上谋取利益的,欲望直白而浓烈,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所以他们也很少把那些女孩当回事。

    方霓是宗政第一个带来玉泉山见他的姑娘。

    那时他病了,在他爷爷那儿疗养,一般人都见不到。

    宗政在电话里央求说,他那儿清净,他女朋友是学设计的,还在念书,需要清心静气,能不能寄放在他那儿两天。

    谈稷彼时耐心听他说完,然后一口回绝,理由是不方便。

    倒也不是虚言,那地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进出的,一来二去各种报告、走程序都很繁琐,麻烦得很。宗政的女朋友又不是宗政,他才懒得管。

    一般这种时候宗政都会知难而退,他看着开朗实则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谈稷较他年长,宗政习惯迁就,其实大多时候他们是互相迁就。

    那天他一反常态,在电话里又跟他说,他要出差一段时间,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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