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大小姐把她、宗以丹几人单独拉了一个群。
[到底是谁请她来的啊?!]
[是不是你]
[我跟她根本不熟。]
群里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谷平雪道了声歉,
走去了取餐区。
她往餐盘里放了些东西,又低头跟谈稷说了什么,
往他盘子里放了个冰淇淋。
谈艺看到翻了个白眼。
方霓在旁边都能听到她的嘀咕:“真跟狗皮膏药一样。”
谈稷回来,方霓没跟他说话,低头喝着水。
“冰淇淋吃吗?”谈稷跟她笑笑,将盘子里那个冰淇淋给了方霓。
原本低头的她怔了一下。
桌上其余人的表情也很精彩,谈艺幸灾乐祸地回头隔着玻璃去看玻璃窗外的谷平雪。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谈稷待人一向绅士,这么直白地扫人颜面,闻所未闻。
以前她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也是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不敢轻易尝试。
以他的性格,别太越界影响他的工作日常他都不会管。
"男人不都这样,都喜欢小的。"夏昕拿好食物,过来寻她。
谷平雪笑笑,不置可否。
她是个懂分寸的人,都这样了确实也没有贴上去的意思了,也怕真得罪谈稷,跟合伙人夏昕一道在外面找了外置坐下了。
一闪玻璃之隔,却像是彻底划开了界限。
她心里有点儿烦。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犯不着跟个小姑娘抢男人吧?什么红X代,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不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夏昕笑道,捻一根薯条吃。
谷平雪自嘲一笑,垂眸搅拌着咖啡。
心里嗤之以鼻。
无知者无畏,她根本不知道谈家代表着什么。
随着她两个叔伯的高升,谷家这两年在外表现得非常强势,给圈外人一种谷家很厉害的错觉。但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得很,论底蕴,谷家在这京中还排不上号。
真正有实力的家族,根基深厚,稳扎稳打,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地位就在那儿。好比在这四九城,不明就里的就罢了,但凡认识谈稷的,天然就会把他跟其他人划开一个层次,自然而然地区别对待。
何况,他爷爷可是谈骏年。
真正那个年代过来的现在已经极少极少了,只要人还在,大家都要给几分薄面。
父亲久居高台,舅舅是封疆大吏,几个叔伯无一不是各领域的佼佼者。谈稷的人生,是她也望尘莫及的,何况他自己也争气。
其实她对谈稷的感情很复杂,既羡慕又有几分嫉妒,既佩服又有几分不甘……这种复杂的感觉逐渐演变成一种想要靠近他、待在他身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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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淋是手工挖取的,有牛奶味、巧克力味、香草味和味的,堆叠在一起卖相不佳。
方霓试着尝了口,却发现这冰淇淋才是这家店最好的东西。
“好吃吗?”谈稷笑着帮她擦拭嘴角,“好吃也不能多吃。”
方霓怔忡望他,表情沉默了很久。
“想问什么就问吧。”他低眉敛目,看不出虚实。
桌上还有其他人,她想想还是算了。
谈稷附耳过去。
方霓怔了下,在其他人大为震撼的目光里双手合拢着挡在唇边,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我受不了了,这满嘴的狗粮。”谈艺叫嚣。
谈稷淡扫她一眼,她立刻垂下头喝水,安静如鸡。
方霓其实也蛮惊异,谈艺看似很害怕他,又很听他的话,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仅仅是畏惧。
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也可以这么好吗?
打破了她对重组家庭的认知。
她有时候觉得谈稷这个人很孤独且习惯了孤独,独立性很强,可看他对自己妹妹的关爱和照顾,又觉得他其实也蛮重视亲情的。
后来他拜别了其他人,带她单独出去了。
方霓看他一眼:“我爬不动了。”
声音竟然有些撒娇的味道,谈稷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笑意宛然。
“笑什么?!”她被他笑得难为情极了,不由睁大一双圆圆的杏眼。
其实方霓只有对非常信任、亲近的人才会这样,会忍不住想要和对方贴贴。她知道很多人不喜欢这样,所以一直都很克制。
何况是谈稷这样的年长者。
“那我背你?”他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地提议。
笑意在漆黑的眼底涤荡。
剥离工作时冷峻又肃穆的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不经意的儒雅和风流,看得她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仿佛有什么从天而降笼罩住她,方霓僵滞着站了会儿,才像是恍神似的垂下头:“我最近重了。”
“没事儿,我不嫌。”谈稷笑。
方霓的脸颊更红了。
晴朗的日头下,她像个孩子一样爬在他后背,宽阔的背脊,给人倍感安全。
方霓双手牢牢环着他脖颈,随着微微的颠簸继续往前。
“别勒这么紧,放心,不会摔你下去。”他半开玩笑。
低沉醇厚的嗓音又蛊惑人心的效果。
她心里甜丝丝的,像尝着蜜似的,齁甜得她都有些晕头转向。
有那么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脑袋搁在他脖颈一侧,仔细聆听,似乎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这一刻感觉他们是在一起的,且无比真实。
“你跟谈艺的关系好像还可以啊。”她第一次问起他家里的事,不觉屏住了呼吸。
谈稷倒没什么异色,如常笑着答:“她是我妹妹,难道关系还不好?”
“可是她……”她及时地止住了后头的话,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触及这个禁区。
岂料他施施然一笑,并不避讳:“少看点八点档电视剧,我爸妈是家里撮合的,后来性格不合就分开了,没什么小三啊、出轨之类的狗血剧情。他俩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真有什么仇怨。我们家,我妈最讨厌的就是我爸,她跟周姨没什么过节。”
但也算不上关系好,就是普通关系。
过年时一家人聚聚也能说上两句话,不过是点头之交那种。
“哦……这样啊……”方霓想象了一下,不是很难理解,就是感觉有点人情味淡薄。
主要是她没有和这种家庭打过交道。
“好了,不说我了,你呢?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吗?”谈稷道。
方霓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家庭感兴趣,也有些赧颜:“……我们家没有什么好说的啊。”
她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妈妈的事她不想跟别人说,主要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小时候她就被丢给小姨和外婆养了,没见过她妈妈几次。
“我小时候和外婆和小姨一起生活。”她简单道。
谈稷若有所思,没有再问。
风里飘来一股不太喜欢的气味,她晃了晃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皮肤相触,温热的感觉传递过来,像给心脏持续供氧的动力。
她不经意转头,唇就蹭在了他的脖颈处。
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之感,让人的神经刹那间紧绷起来。鼻息间,还有女孩发丝上的清香,很淡,不知道是什么洗发精。
谈稷迟疑地侧头。
偏偏她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懵懂模样,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方霓,我有时候真想抽你。”
“啊?”她的反应不像是作假的,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谈稷懒得跟她说什么了,继续背她走,独自一个人生着闷气。
虽然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气生得莫名其妙,生得甚至都有点无理取闹。
那一刻真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跟她也没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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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霓回去后才发现谷平雪竟然添加了她的微信。
她一开始看到那个小红点时,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知道自己微信的。
之后一想,她曾在“雪”工作过,她知道自己微信也正常,只要翻翻资料就行了。
秉承着礼貌,她给她通过了。
很快,对面给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
方霓揣着手机,下意识去看谈稷。
他坐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神色很专注,是真的没有什么表情。
手边的水晶烟灰缸上,还搭着半根已经熄灭的香烟。
魏书白只抽雪茄,谈稷没这些讲究。
钓鱼台7号院的这处房子被他改造过,客厅和会客用的八角厅打通了,东南角放张加长的办公桌,很方便他办公。
他开会会去书房,但有时候不喜欢在密闭的空间里待太久,就会到外面。
不过方霓觉得他是为了方便随时监督自己。
自从前两天客厅被她放了一张加长的操作台后,屋子里已经都是她的痕迹了。除了几个人台,还有很多剪碎和剪了一半的布料堆叠在上面,以及一些她自己做的手工艺品。
棕色的实木办公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和一些文件,乍一看有些乱。
谈稷的习惯,工作时白天也会开一盏台灯。
暖黄色的光氤氲着他的面孔,如被云雾笼罩,看久了有些陌生。
方霓不知道谷平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回了她一个[笑脸]就把手机搁了。
[之前看你的设计就觉得你很有天赋,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本来想过段时间就让你转正的,我们没缘分]
她说得诚恳,好像不是来找茬的,方霓犹豫一下回:[还在上学呢]
方霓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态度这么好她反倒不好意思翻脸了。
但是想起那日临走前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又有点别扭,实在没法跟她冰释前嫌。
所以她只回了个[哈哈]的表情。
似乎看出她不想搭理自己,谷平雪也发了个表情包就没说什么了。
“在干什么?”
乍然听到背后的声音,方霓吓了一跳,扶着胸口回头。
果见谈稷俯身在看她手里的消息,她没好气:“你要吓死人啊?走路都没声音。”
他笑而不语。
她心里却滋生出后怕之感,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心道不至于吧?不过跟他犟嘴了两句而已。
“跟谁发消息?”他指骨点点桌面。
这没什么好瞒的,她将手机推给他:“你的红颜知己。”
声音清脆,乍一听没什么,仔细听多少有些挤兑。
小姑娘太记仇,冷饭还能反复炒,熟悉了,不依不饶的劲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般人还真消受不了。
谈稷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略一挑眉:“这事儿没法翻篇了是吧?”
四目相对,她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
相比于他的气定神闲,她还是势弱了。
谈稷扫一眼她的聊天框,手动替她关上了:“不用理她。”
方霓抿唇:“会不会不礼貌?”
“你跟她有什么利益往来吗?还是有什么必要的交际需要?”
方霓摇摇头。
谈稷轻嗤: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无非是互利互惠,我用得着你,或者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才跟你亲近。你觉得她靠近你有什么企图?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方霓后知后觉,抬眼看向他,神情复杂。
这就是透过现象精准捕捉到本质了。
他伸手掸一下她的额头,“笨,活该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以后离她远点知道吗?就你这点儿段位,怎么跟人家玩?别人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心软。”
“这种程度的假面脸都没法拒绝,你以后步入社会,有的吃苦。”
方霓捂着有些疼的额头,声音如蚊呐:“我又不知道。我还没毕业呢,哪能跟你们这些社会老油条比?”
“社会老油条?”谈稷咀嚼着这几个字,有种又气又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的无奈。
在他教训她之前,她挽住他的胳膊,脸颊贴上去。
“卖乖也没用。”他神色岿然,不为所动。
可方霓偏偏从他波澜不惊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处久了她就知道,他对她心软得很,只要她撒娇给他个台阶就行。
“谈稷,我想学潜水。”她从后面挂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