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风筝与线
话罢，琴娘朝丫鬟招招手，在丫鬟的搀扶下，落寞地离开。夏清宁望着娘亲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酸涩。
“清宁，琴姨很爱你，有些事情你不该瞒着她，更不该让夏叔跟你一起撒谎。”
在这件事上，宋千俞这个旁观者看得比夏清宁更明白。
琴娘虽然有自己要忙的事，但她的生活重心始终是家人。
随着夏清宁他们慢慢长大，琴娘也越来越孤独。
“我明白娘亲的心思，是我做错了事情，惹得她这般伤心。”
夏清宁低垂着头，试图掩藏起那通红的眼圈，以及面上的复杂情绪。
“九皇子，你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莫不是皇上已然答应开国库了？”
见夏清宁有意逃避琴娘的事，九皇子也不再多言，径直切入正题。
“没错，父皇已然应允，会开国库匀出粮食，给雁门城受灾遭难的百姓发放救济粮。”
九皇子微微顿了顿，继而说道：“只是父皇还未选定送粮的人选，我思量再三，想举荐夏叔担此重任。”
“土匪是咱们辛辛苦苦剿灭的，这送粮途中，保不齐会有层层盘剥。”
“我担心等粮食到了百姓手中，怕是十不存一。若交给夏叔，方能让人安心。”
待九皇子说完，夏清宁瞬间洞悉了他的想法。
此事对百姓而言，确是实打实的大好事，她自是不会横加阻拦。
“爹爹此刻正在书房，你且去找他吧，我去瞧瞧娘亲。”夏清宁轻声说道。
九皇子微微颔首，熟稔地朝着书房走去。
夏千帆万没想到，九皇子会突然前来拜访，他不禁微微错愕，随即赶忙起身行礼。
“夏叔，您快请起，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与您仔细商议。”
九皇子连忙伸手相扶，“我与清宁剿匪一事，您已然知晓，如今雁门……”
就在他们在书房内谈论国事时，夏清宁悄然来到琴娘的房门外。
她在门口踟蹰徘徊，脚步踌躇，几次抬手欲叩门，却又缓缓放下。
阳光倾洒而下，在她身上落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琴娘瞧着门外那晃动的影子，便知是夏清宁。
她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道：“来都来了，在门口站着作甚？”
“你瞒着我去剿匪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这会儿连门都不敢进？”
夏清宁闻言，轻轻推门而入，眼神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着娘亲的反应。
“娘，我知错了，往后不管我要做何事，一定先跟您报备，好不好？”
琴娘抬眸望向站在身旁的女儿，恍然惊觉，她都已经长到自己肩头了。
说不定再过两年，便要比自己还高了。
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愈发优秀出众，琴娘心中满是骄傲。
可当她日益得到皇上赏识，琴娘却又私心盼着，她能如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安稳度日。
“清宁，你能不能别再……”
琴娘话到嘴边，却又苦笑着咽下。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不愿折断女儿的羽翼。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琴娘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你已然长大了，又有主见，娘即便想帮，怕是也帮不上太多。”
“只愿你往后万事小心，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娘。”
琴娘此番反应，大大出乎夏清宁意料，她一时慌了神，急声道：“娘亲，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我错了，以后我去哪儿都跟您说，好不好？”
夏清宁俯身紧紧抱住琴娘的肩膀，双手死死地揪住她背后的衣衫，仿若一松手，娘亲便会消散。
琴娘又是一声轻叹，抬手轻抚女儿的后背。
“我知你自小就聪慧伶俐，你爹爹多次跟我说，若你是个男儿，定能位极人臣。”
“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心中满是骄傲。往后，但凡你想做的事，如实告诉娘亲就好。”
说着，她轻轻推了推夏清宁的肩膀，含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跟个小花猫似的。”
夏清宁却仿若未闻，一动不动地抱着琴娘。
“清宁，娘亲真的没事。”琴娘温声哄道。
夏清宁迟疑片刻，试探性地缓缓松开手。
瞧见她面上那一道道泪痕，琴娘心中亦是酸涩难当。
她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手帕，轻柔地为夏清宁擦拭着。
“我生气，实则是在跟自己较劲。”
“或许是近来闲得慌，总爱胡思乱想。”
“以前啊，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贵夫人，满心只想守着你们兄妹几个，看着你们平平安安长大。”
“可慢慢地，你们都长大了，有出息了，反倒让我觉得，好似是我在拖累你们。”
夏清宁闻言，抬手轻轻握住琴娘的手，放在手心。
“娘亲，我跟哥哥们就如同那风筝，不管我们飞得多远，只要您轻轻扯一下手中的线，我们就会回到您身边。”
琴娘被逗得扑哧一笑。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夏清宁的额头，带着几分嗔怪。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好了，九皇子此番来找你，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琴娘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且去忙吧，别让小九等急了。”
“若是晚上回不来，记得差人回来说一声，莫要让家里人担心。”
夏清宁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跟琴娘确认了好几遍。
直至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勉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望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琴娘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转而默默垂泪。
夏清宁则一路直奔书房而去，心里惦记着父亲与九皇子商谈得怎么样。
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九皇子，此事万万不可，您和清宁辛苦许久，我怎可做那不劳而获之人，坐享其成？”
“夏叔，您本就有这个能力，又何必推辞？”
九皇子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几分诚恳的劝说着。
夏清宁缓缓推开那扇朱漆大门，轻盈地迈入屋内。
“我隔着个院子就听见你们争得面红耳赤，这是怎么了？”
随着门板“嘎吱一声开启，屋内那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