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也许灯是坏掉的,门口的光有另外的独立电源,又或者根本不用接电,是门自己带的大容量电池。章驰打着电筒往门里面走,犹豫片刻,她回头将门拉了过来。房子的家具很少,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往里面走到客厅中央,章驰连杂物都没有看见,一楼有三个房间,章驰从左边开始打开。
第一个房间有一个顶到天花板的衣柜,就在进门的右手边,章驰小心地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衣柜门给拉开。
衣柜里面有几件衣裳,章驰拿出来比了一下,不是她能够穿的,要大很多,中性风,男人女人穿都不突兀,不能给出什么线索。她检查了房间的其他储物空间——譬如床头的柜子,跟天花板嵌合在一起的顶灯,什么都没有。
同样的方法,她又检查了第二和第三间卧室,里面没有多少物件,一些常规的家居小物,都符合生活环境,没有特别的地方。
这栋房子没有给她开门之前想象中的恐惧。
尸体、被绑起来的人、炸弹、聚在一起的流氓和反社会分子……都没有存在。
她走到二楼,就在这一层楼东南方向的卧室里面,发现了也许是这次真正要面对的东西。
一个靠墙的衣柜,衣柜右侧的门上贴了一张蝴蝶贴纸。贴纸下面还有一段用油漆笔写的话。
“再不打开,炸弹就要爆炸了。”
章驰:“……”
章驰打开了右边那面衣柜门,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金属盒子,填满了整个衣柜的中间部位。准确的说,一个保险柜,柜门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感应面板,章驰手迟疑着往感应面板上贴了一下。
虹膜扫描启动,没有耗费她任何努力,门就这样自动打开了。
这里很多的东西都充满了欢迎到来的气息。
也许经过了那么多的欲盖弥彰,这个代号为K的人终于中止了戏弄她的恶趣味。
保险柜深度很浅,电筒的光照亮了一个灰色的金属盒子,章驰伸手将盒子拿了出来。盒子上面有一个卡扣,章驰手碰过去,又一道识别的虹膜扫描,卡扣自动打开,盒盖弹起来,露出来盒子内部放着的两样东西。
左边是又一个金属盒子,右边是一个信封。
信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在你打开信封之前,请先打开那个金属盒。”
章驰将金属盒从里面扣了出来,盒子没有上锁,很轻易地打开。
——如果这时候再来扫描一下,她会觉得这个叫K的人脑子有病。
盒子里面装着一对三角形的金属贴片,贴片由两根黑线连接在一起,在连接线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大概到她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凹槽,贴片的旁边有一张裹起来的纸,章驰拿起来打开。
使用说明。
将贴片怎样贴在脑袋上,怎样打开调试,这样附有简单图案的描述。
纸翻过来,是一行小字。
——“你丢失的记忆。”
闪电一样,这段话击中了章驰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她的思绪完全空白。握住纸条的手颤了一下,她重新端详起来那一对金属贴片。
将贴片掏出来,章驰看见了在丝绒垫布里面藏着一个小硅胶盒,打开硅胶盒,里面是一枚芯片,刚好,跟凹槽预留的空间吻合。
章驰将芯片放进了金属贴片的凹槽内,她坐下来在床上,冷静了大概有三分钟,揣测了能够揣测的一切,预计了能够预计的所有危险,终于,她将金属贴片往打开,按照说明书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往脑袋上面放。
她猜不到K的用意。
这是一个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还要狡猾的敌人。
他永远知道什么话能够让她服从,让她自动做出来他想要的选择。
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在完成调试的瞬间,大脑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发热,疼痛,这个过程只有一秒,紧接着,无数图画和文字在她的眼前穿梭。
“恭喜你,段青,顺利通过所有培训计划……”
“我们的实验到了最后阶段……”
“机器永远无法完成向完整人的蜕变,他们在走一条错误的路,放一堆调料进去,就以为能够变出来一个真人,一堆被数据填充的废物,装模作样的表演,恬不知耻说是科技的进步……”
“它诞生于偶然,频率,弦论,你可以用任何理论去解释它,任何理论都不能够完全解释它,人类……我们不具备从鱼缸外面往里看的能力……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工具……”
耳朵边传来无数人说话的声音,她闭上眼,就好像是一个孱弱无力的婴儿,在羊水里中听话的汲取营养。她安静下来。
第339章
“你会修收音机吗?”
“你相信科学吗?”一个研究员说。
“你呢?”另一个研究员说。
“以前是相信的。”前一个研究员说。
“现在呢?”后一个研究员说。
“现在我觉得不是科学出了问题,
就是我出了问题。”
两个研究员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我觉得是科学出了问题。”
“那肯定。”
“我保证我的眼睛和脑子都没有出错。”
“那肯定。”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给出来原理。植物出现意识,我以为是儿童科幻片里面才会出现的东西。”
“它们还想要占领地球呢。”
两个研究员又对视一眼,
哈哈笑了出来。
“帕克说的,她专门研究植物语言,据说紫背英菘是它们的头。行动的主意都是它出的。”
“它们已经占领地球了。”
“那不一样,
它们想要搞寄生。人类的身体比植物的身体厉害多了——报告里面是这么写的。”
“那些玩意儿都已经死绝了,她想怎么写都行。”
两个研究员再对视一眼,
露出来相似的轻蔑眼神。
“咱们输在没有她那样会自卖自夸,
骗研究经费,
骗勋章——听说陛下给她颁发了杰出科学家奖?”
“是了,说她及时挽救了国家安全,”前一个研究员嗤了一声,“她杀了那些植物,唯一杀不了的紫杯英菘丢给咱们。我们能够研究出什么,多的数据一点都不肯给咱们。”
“怕有人抢她功劳呗。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关在玻璃罩里面的植物抖动了一下叶片,
它很敏锐地察觉到在玻璃罩外面对着它指指点点的两个人语气中的敌意,
叶片飞到玻璃罩的内壁,
刺啦一声响,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六角星形状的黑印。
其中一个研究员猛地后撤了一步。
“玻璃罩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放心,
每天早上我都检查。它绝对没有机会跑出来。”
“一定要好好检查。”
“我知道。”
毒气自动在玻璃罩内喷洒,扭动身姿的植物行动逐渐变缓,
叶片耷拉下来,
一副有气无力的蔫巴样。
“呼,
”前一个研究员松了一口气,
换了一个话题,“A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
两个人同时将视线转到了在角落里面摆放的胶囊罩。
胶囊罩形状就像一个放大的胶囊,椭圆形的底座,从中间可以打开,花生一样,上面和下面离中线的距离近乎一致,上层是高透的软性玻璃罩,下层是连接有营养供给管和生命检测仪的金属外壳,中间是铺有柔软的盖毯,里面躺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女孩,五官锐利,但她睡颜温顺,专属于孩童的柔软黑发贴在额头上,胸脯随着浅缓绵长的呼吸起起伏伏。
“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个研究员走了过去,到离胶囊罩三十厘米所有的距离停下——这里有太多缠绕在一起的线,有的卷在上面的支架部位,有的就耷拉在地上,往前面走,很难说会不会无意当中绊倒什么。
“想不到她也会生病。”
“是人都会生病。”
“但她……”研究员耸了耸肩,欲言又止,良久,他开口说,“你说得对。”
两个人走出实验室。
就在门关上的刹那,女孩睁开了眼睛。
她蹑手蹑脚地从胶囊罩里面跳了出来,走到关押植物的玻璃罩前,手从玻璃罩的顶端一直往下摸,甚至还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玻璃。
“你叫紫背英菘?”
植物蔫巴地动了动枝条。
女孩:“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植物再蔫巴地动了动枝条。
女孩:“你可以当我的宠物吗?”
植物用尽力气在玻璃罩上拿叶片剐蹭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六角星黑标。
女孩:“不愿意算了。”
女孩跑回了胶囊罩。
……
记忆在这时候开始加速,关于过去的意识滞后地输送进章驰的大脑。
——A平时并不住在胶囊罩里面,仪器不方便搬动,她生了病,所以被放在胶囊罩里面,胶囊罩连接有更多昂贵稀有的仪器,这是她第一次跟那一株植物碰面……
……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11。”
“有人会拿数字当名字吗?”
“你啊。”
“……”
巨大的玻璃笼里,两个小孩打了起来。
三分钟后,A赢了。
“你打不过我的,”A把倒在地上的11拉了起来,“我是完美品。”
11捂着肩膀开口:“什么是完美品?”
A:“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11满脸不相信:“很厉害很厉害,还跟我一样被关在这里。”
“我不是被关在这里,”A走到玻璃笼的角落,那里有一张木质书桌,桌子上面有一个银灰色的收音机,书桌外面是两张椅子——本来,椅子是只有一张的,但因为笼子里面多进来了一个人,椅子增加了,A坐到了自己原本那张椅子上,将收音机捞起来,“这里是我的家。”
“所以呢?”11打量了一下玻璃笼。
“所以我不是被关在这里的。”A将食指伸到嘴巴上,“嘘,现在是广播时间。”
广播时间一共有三个小时,一开始是故事频道,讲一些小孩儿爱听的童话故事,接着是交通广播,哪里堵车,哪里畅通,哪条空轨线路暂停,间杂着企业投放的营销广告,再然后是情感答疑,主持人有两个,一个男主持,一个女主持,来电是位女士,自称婚姻出现了问题,想要让两个主持人帮自己分析怎么打官司才能够拿下抚养权。
情感答疑的广播节目出现了意外,两个主持人产生了分歧,在节目中开始吵架,导播掐掉了广播。
嘎——
收音机就这样没有了声音。
11转了转眼睛:“你知道你父母是谁吗?”
“范琳,基诺。”A没有犹豫地答话。
“他们完整的名字是什么?”
“范琳就叫范琳,基诺……基诺·德森。”A将收音机关掉,嘴巴对着收音机吹了一口,接着拿起来一小块花色的布,左右来回擦拭。
“你既不姓范,也不姓德森。”11站起来,“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A安静地擦拭收音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终于将收音机收拾干净,又跑到角落的一个五斗柜前,打开第一个抽屉,手伸进去掏了掏,掏出来一个跟她拳头一样大小的玻璃瓶。11跑了过去,问:“这是什么?”
“鸢尾花香膏,”A打开玻璃瓶,食指伸进去扣挖了一小点香膏,抹在收音机外壳,“玛丽洗完澡了,现在要抹身体乳。”
11:“……”
“你把这个收音机叫玛丽?”
A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冲11说:“不行吗?”
“……行。”11走到另一张属于他的新椅子前,坐下来,“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巨大的玻璃罩内,两个小孩又打了一架。
架没有打完,11举起来双手投降:“我错了。我们停战。”
A的拳头在空中拐了一个弯,势头没有收回来,打中了椅背,11眼疾手快从椅子上跑掉,椅子哐当一声撞在了桌子上,就这样散了架。
正好到了送饭时间。
范琳打开玻璃房的门,把散架的椅子换掉,顺便叮嘱他们和平相处,就在她转身离开玻璃房的时候,11冲了上去,他牙齿紧紧咬住范琳的手,范琳大叫了一声“A”,A跑了过来。
11也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小孩,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一天之内连挨三顿打。
他心态良好地被捆在角落,任由范琳给他的手脚上药。
随着时间的流逝,A和11渐渐熟络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要挑衅范琳和基诺?”一天吃完午餐,A问。
11躺在床上,掀开半只眼睛的眼皮——他最近学会的一种技巧,这个技巧是完美品A无法做到的,于是他更加愿意在这项优势上面花费时间,他不仅能够只掀起半只眼睛的眼皮,还能够来回切换,掀完左眼,他又掀了一下右眼。
书桌在床的左面,A就坐在书桌前,她正在调试收音机,右手边是门的方向。
“因为他们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11在床上翻了个身,现在他后背对着A,面朝着那扇同时上了机械锁和生物锁的门,“我也应该回敬他们点什么,不是吗?”
A:“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