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电梯继续上行。章驰拆开了电梯面板，奇良从手指抽出接线接入系统。
“好了。”奇良将接线收了回来。
现在这部电梯已经解开了权限。
他们改按到100层。
来到100层的监控室，B区，上次白鸦已经探过路了，监控室没有活人，大门有识别装置，奇良黑了进去，门打开，全是密密麻麻的屏幕，每一层的电梯，包括停车场，奇良继续接入大楼的系统。
他闭上眼睛，眼皮滚动。
章驰看到其中几个屏幕的画面开始切换，他们在画面中被截取，时间被覆盖，他们消失在了所有的监控里。
片刻，奇良睁开眼：“好了。”
他们乘坐上进入190层的电梯。
面对这部电梯的面板，奇良皱起了眉头。
章驰感觉到哪里不对，问：“怎么了？”
奇良：“这个型号我没有见过，贸然接入，碰到报警系统就不好了。可能会把我们锁死在电梯里面。”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终端：“我到灰网上查一下。”
章驰：“灰网上能查到这个？”
奇良点头，手上的操作没有停：“灰网也有搜索引擎，这些东西在公开的网络平台也能够搜到，但是那上面广告太多了，搜索引擎收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网站都放在前几排，他们的算法是为最高营收定制的，灰网没有广告，搜起来快一点。”
过了几秒，奇良突然抬起头来，表情诧异：“你不知道灰网？”
章驰陷入沉默。
在她正在思考遮掩过去还是用之前在白鸦终端上看到的信息糊弄过去，以及直接摊牌要用什么借口等等延展性的问题时，奇良又开口了——
“我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知道灰网呢。”
他这句“我们这样的人”别有意味。
白鸦知道灰网，但白鸦没有对她不知道灰网感到震惊，奇良认为她应该知道灰网，因为他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她来到垃圾岛，他们都是“罪犯”。北区行动的也在灰网通告。
也许这是一个黑客交流地，或者地下消息的流通所。
既然是地下，那“地上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章驰放心大胆地道：“有听说过，灰网是什么地方？”
奇良：“一个永远无法删除任何信息的地方。”
章驰蹙了蹙眉。
奇良一边翻终端一边解释道：“网上的信息都是经过筛选的，比如，做搜索引擎的公司，很可能会故意隐去对他自己股票不利的消息，比如，掌握社交平台的公司，可能会删除对他不利的指控信息，网络很自由，但平台总要有人监控，平台不想让别人看到，降低消息出现的频率，或者发消息的本人能够看到，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发的消息……这些都是公司操纵舆论的手段。”
“灰网不会删除信息，也不会受到利益驱使删除信息，很多公司都会找灰网删除对他不利的信息披露。”
章驰：“但灰网不删？”
奇良点头：“灰网的宗旨是，人们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在为什么投票。”
“资本的联合是大趋势，一家广告公司跟一家互联网企业也可能存在利益关系，一个娱乐公司也可能跟一家互联网企业存在利益关系，地产商、化工企业……新闻有披露真相的责任，但在这个世界，媒体才能最终决定这些东西是否能够输送到大众面前，电视、终端、论坛、社交平台……这些媒体都被大公司掌控，你又怎么能够在这些地方听到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呢？”
“你只能够听到他们竞争对手不利的消息。”奇良耸肩笑。
“他们利用媒体对想要收购的企业进行全方位的围剿，铺天盖地的抹黑，通过免费策略拉拢用户，挤占市场，大多数的小企业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被收购，或者消失，他们破坏了行业生态，从一个行业席卷到另一个行业，挤走做精品的对手，商品越来越粗制滥造——这一切发生了太多次，多到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劲。”
“不过已经有点晚了。食物越来越难吃，艺术创作的产物越来越难看，个人也许会追求利益之外的东西，但公司只讲究短周期高效率，医药公司也不以患者的安全为前提，他们会修改实验报告，贿赂审核的外部监督机构，不合格的机械义肢也会流入市场，医药公司和科技公司是这个世上最赚钱的公司，有钱，你可以让这个世界都听你的话，灰网是这些大企业的眼中钉，因为灰网不被收买。”
章驰：“你好像知道得很深刻。”
奇良：“不是我，是灰网里的公告。他们给每个新进来的用户讲这些规则。”
“灰网认为公司扩张到极致，这个世界就不会再听见反对的声音。所以得在他们控制所有声音之前，让大家知道真相。”
“灰网不删除信息，也不增加搜索结果的权重，这里面都是自然流量——没有水军，网站不通过广告和卖客户资料赚钱，他们也不需要给网站引流，多的是人想要进灰网。”
章驰想了想，问：“除了这个呢？”
奇良摇头：“没有了。这是进入灰网的时候所有人需要的用户须知，进入灰网，你就要先当告密者。”
章驰：“告密者？”
奇良思索片刻，说：“比如，你在销售机械义肢的公司那里工作，公司为了利益售卖不合格的产品，你可以通过向灰网揭发换取注册名额——在核实通过的情况下，核实不通过，诬告，会永久禁入灰网。”
章驰：“有这么多可以揭发的消息吗？”
“我只是举个例子，有很多内幕信息都可以算数——”奇良滑动终端的手停了下来，“找到了。”
章驰还有很多问题，但时间紧迫，她没有再讲话。
奇良端详了片刻，对照着终端上的系统构造开始黑入系统。
成功了。
他们抵达190层。
在这一层，他们发现了两个身高和体型都格外突出的男人。
大概是保镖。
他们又乘坐上从190层到200层的电梯。
在200层，一出电梯，他们就走向了dx25的炸弹控制室。
在即将抵达目标点的时候，一个保镖走了过来，他的表情是明显的警惕和狐疑，脚步加速，手背在身后，正在取一根棍子：“你们是什么人？”
190层的保镖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但200层的保镖发现了他们的问题。
而且，只是一眼。
章驰突然想到了那天进入过的会议室——全都是穿西装打领带的高管。
排除个人的问题，也许，这层楼只允许高管进入。
就那么几张脸。
除了那几张脸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保镖需要引起注意的对象。
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章驰发现他胸前贴着的对讲机亮了，绿灯闪烁，话音落下不久，红灯亮起。
对讲机很智能，还知道自动收音。
章驰很快听见了又一串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急促又沉闷，跑起来了，体重还不小，大概率是另一个保镖。
两个人正在将他们夹击。
第211章
就算是陷阱，她也必须得去。
保镖的眼神好像X光一样将两个人从上打量到下，
相比于章驰，正面迎来的这位保镖在奇良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奇良是一个男性。
男性的犯罪率总是比女性更高，生理和文化的双重特性，
男人的情绪控制能力更差，破坏力更强。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
他手上握着的棍子通体黝黑，但上面裹着长虫似的蓝光，
绕着棍子一闪一闪。棍子上端有一个凹进去的卡扣，有好几个刻度，
隔得太远，
章驰没有看清楚——在这种离敌人太近的距离放大视角会很危险。
章驰猜测带电——或者什么别的玩意。
保镖的手指在卡扣上拨了两格，
棍子最前端突然窜出一条跳动的火苗。
大楼不允许带枪，但看起来这个东西的危险性不比枪低。
火花，还带闪电。
奇良嘴皮子颤抖：“怎、怎么办……”
后面保镖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说完，他回了一下头，人已经快到他们10米之外了。
保镖的手指在卡扣上又拨动了一下，
手臂上下摇晃，
这条不到小臂粗细的棍子开始慢慢伸长到半人高。
还会变形呢。
这神奇的东西并没有第一时间朝他们发起攻击，
也许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杀伤力并不强，也许是怕误伤，
他再一次问话：“什么人？！”
奇良和章驰都没有答话，保镖右手捏紧棍子，
左手摸上了右侧胸前的对讲机，
食指将机器固定住，
大拇指正在摩挲着找什么东西——
对讲机可以自动收音，
他刚才的问话声已经引来了跟他同层的保镖，他根本不需要按下开关对话，
除非……他要打开公共频道上报。
章驰左脚蹬地，人在空中跃出的同时右腿扫向对讲机，保镖头向后仰——没有躲掉，对讲机被横踢到了墙上，墙壁将对讲机反震到了距离两人三米开外的地面，质量很好，没有丁点儿的破损或者散架，就这样背面抵在地上继续滑行，直到撞到墙线。
保镖反应过来，脸上骤然全是怒火，带电的长棍在空中势不可挡抵横扫，棍头的火焰在空中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空气中能够听见“滋滋”的电流声，章驰不敢拿手去接长棍，两膝弯曲贴地，低空滑行过半米，棍子从她的脸部上方扫过，保镖两手握棍，高举着又要上面劈下，章驰踩上墙壁，借力在他肩膀一跃，翻身到了保镖背后，往滑远的对讲机追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冲对面正赶过来的保镖大吼一声：“打开公共频道，打开公共频道！”
章驰一脚踩烂在墙线下躺着的对讲机，冲奇良也吼了一声：“别让他求援！”
奇良站在原地蒙得跟个不倒翁似的，又要往前冲，又不知道往前冲了做什么，来回跺脚——他根本不明白怎么才能够不让对面来的保安求援。章驰也意识到让奇良的小身板去做这种事着实为难，飞快地对讲机用脚尖勾起，斜着跟羽毛球一样踹到半空，大腿发力，一脚将对讲机的残骸踢向了保镖的后脑勺。
“咚！”
人被砸晕过去。
挡住的视线一下清理干净，对面来的保镖正手忙脚乱的找着对讲机上面的公共频道按钮，终于，他的大拇指顿了下来，正要用力，章驰拾起倒下那个保镖的火花闪电棍，握住下面的把手用力往空中一掷，长棍在空中没有规则地转了两圈，砸到了对面那个保镖的脑门。
“咚。”
这人也倒了。
奇良的反射弧在这时候终于收缩回来，他急匆匆跑到那个倒着的保镖身边检查他的对讲机，万幸，公共频道的按钮没有打开。
他们不用面临其他赶来支援的保镖围剿的局面。
章驰气喘吁吁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快，开门。”
两个保镖横在过道中央，加上对讲机的残骸，只要有人上到200层就会出问题，章驰顺着赶来支援的那个保镖的方向走，意料之中，找到一间临时设置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门没有锁，之前那个保镖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两个保镖可能是轮替值岗的需要。
将两个保镖，外加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塞进休息室，章驰将门带上，回到了炸弹总控室的门口。
门没有开。
奇良的表情略显尴尬：“这门是机械锁。”
章驰站到门前。
合金门，门把手的位置有一个欲盖弥彰的银白色边框的显示器，黑色的屏幕，中央是一串正在跳动的数字时间，7：31：14，时间的右下角是年月日，以及星期。
看上去就是等待唤醒的识别系统。
很多门禁系统都是这种装置。
奇良的手按在显示器的边框上，“显示器”被掀了起来，它“华丽”的外表下是朴实无华的传统机械锁。
这不是等待唤醒的识别面板，这就是一个聊胜于无的时间提示器。
鉴于它放置位置的特殊性，也许它的存在并不是想让来上班的员工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迟到，就是纯粹的……
逗你玩。
章驰抬头看向门右侧的墙面，上次嵌在大门右侧的识别面板已经被拆掉了。
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那个连接识别系统的门也已经坏掉了，当然要换就换整套。
黑客的接入只能够用于智能化的产品。
就算是内部人员，每天从这儿过路，只要不把这个盖子掀开，也不会往外面通风报信这门用的不是智能识别系统。
黑客来了这儿，只有干瞪眼。
擅长机械锁的贼如果不掀开盖子，大概率也会因为智能识别系统知难而退。
这个门实现了心眼上的升级。
章驰：“站到旁边。”
奇良听话地往旁边站，到门框半米之外。
章驰一拳砸向机械锁。
“轰隆”一声闷响，门板跟纸糊的一样，顷刻间碎成了威化饼干的壳，稀里哗啦地往往面掉粉尘和杂屑。
一股强烈的刺痛席卷了章驰的手背，章驰头皮一炸，手从被砸出一个大洞的门板里面抽了出来。
奇良惊声叫了一下：“血！”
鲜血从章驰的手背汨汨地渗出，汇集在手指指缝的位置往掌心流动，又顺着崎岖的沟壑缓缓流到手腕，将衣服的袖口也一并染深。
章驰将手掌握拳，绷劲的手背的血被她左手轻轻擦了一下，露出十几个圆形的小孔，跟被规格一致的订书机订过似的，排列组合得格外整齐，有的皮肉不翼而飞，有的皮肉深陷进了正在往外冒血丝的洞口。
掌心的种子在这时跳动了一下。
章驰忽然感到头晕。
种子剧烈地跳动。
章驰握紧掌心。
用力猛掐种子。
种子的气势终于收了回去。
眩晕感如拂面而过的风，迅速远离。
手背的抽痛还在继续，章驰看向刚才被她砸出一个大洞的合金门，门已经被打陷进去，清清楚楚地能看见断裂开的门板横截面，这门并不是上次她砸过的一体合金门——即使它们长得一模一样，门外面一层是木材，只不过刷上了金属漆，漆面实在逼真，除非看到内部结构，否则绝对不会产生别的猜测。
中间一层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锋利尖锥，有别于传统的喜欢用在围墙外的金属尖锥，这尖锥是用冰做的，门的内部有一个自动的制冰器，制冰的材料应该不是普通的纯净水，非常坚硬，混合了额外的化学溶液。
她的手被冰扎透了。
冰被砸碎了一些。
门内机器制冰的速度极快，现在已经全都补上，像在岩洞里的钟乳石，一条一条，又长又白，冰冷地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