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咚咚咚”——保镖将他的头磕了好几下,嘴里咒骂:“狗杂种,滚远点……”
即便如此,那个矮个男人竟然还在笑。
他的脚始终不动,保镖将他抬了起来,猛砸他扒住门框的手,“咔嚓”,手指直接被砸断了两根。
章驰心头一跳。
那个矮个男人没有放手的意图,但是他的手指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表演”,他被保镖完全地抱了起来。
章驰皱了皱眉。
——这个矮个男似乎感觉不到痛。
就在这时,秦大凯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朝门外的方向挥胳膊:“扔远点。”
保镖带着人往外走。
大概5分钟后,保镖回来了。
人应该扔得很远。
之后的半个小时都很宁静。
直到12点过了没多久。
酒吧里的人散了快一半,店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在这个天气,穿得非常相当清凉——背心,短裤。有的人套着外套,但里面也是背心,不是现在出现频率最高的T恤衫或者卫衣。
这些人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有的人脖子和额头还在不停地流汗,好几个人的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不是水肿,也不是过敏,就是纯粹的,毛细血管破裂后造成的炎性肿胀。
结合他们脸上分布不均的小块青紫,皮肤上覆盖的创可贴,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那大概率是被别人打的。
他们全都往卡座去,一共六个人,伸长脖子冲着吧台,有人喊:“克莱尔,酒。”
没有说分量,没有说品种,但克莱尔响应得很快,他答应完,立刻开始了调酒。
看起来又是熟客。
看见章驰在看那群人,克莱尔说:“那些是地下拳场出来的。”
章驰倚靠在吧台等酒,听见克莱尔的声音,立刻将头转了过来:“地下拳场?”
“打黑拳,”克莱尔的语气变得敬畏,“每天晚上12点散场,这些人都是签生死状的,不要命,别惹他们。”
克莱尔右手疯狂摇动调酒瓶,“哐”地一声,酒瓶正立着砸在了桌上。
酒调好了。
咕噜噜。
倒酒声。
克莱尔:“态度好点。泰尔——你还没来之前的另一个服务生,就是因为惹了他们,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章驰:“被打到脑袋的那个?”
克莱尔倒好酒,将杯子放进章驰的托盘:“对。”顿了顿,他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章驰:“你早上说过。”
克莱尔:“啊。”
地很滑,在这个点,地上多了很多酒渍——碰杯洒的,端着酒跳舞洒的,送到嘴边都能够洒的,总而言之,一段时间不拖,地上就湿漉漉的。
人多的时候,是不能够拖地的,一是人手不够,大家都忙着送酒,二是这样做非常的赶客——大家都围在酒吧,拎着拖把钻来钻去,在别人的鞋子边撞来撞去,暴躁一点的可能直接就动起了手。
章驰双手端着托盘缓慢地往那群壮汉坐着的方向移动。
很慢,避免摔跤。
倒不是因为怕这些拳手,主要是……
如果她没有认错,刚才克莱尔拿的是店里最贵的两种酒。
博莱1号和博莱2号。
每种酒的价格都是一样的,一杯200原币,但混合在一起会加收100原币的调酒费。
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们完全可以单独的点博莱1号和博莱2号,这么多人,两个杯子倒在一起,可以省下来很多很多钱。他们是常客。不存在对价格一窍不通。
除非,这100原币对他们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九牛一毛。
章驰将酒安全送到桌上。
抽回托盘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还好。
弄撒一杯,她今天就白干了。
送完第三趟,章驰回到吧台,看向还在忙活的克莱尔。
“打黑拳很赚钱吗?”
第160章
加更“你好冷血啊。”
凌晨2点,
酒吧打烊。
保镖率先离场,秦大凯招呼着所有服务生收拾残局。
地上全是酒渍,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
厕所里面满是呕吐物,尿渍——这帮醉鬼就没几个能尿准的,好在厕所安装了自清洁系统,
关上门,打开开关,
通风扇自动锁死,
所有隔间就会自动开始熏蒸消毒。
唯一的麻烦就是拖地。
拖酒吧外面的那一条街。
这是在这里营业的潜规则,
用于营业的人行道部分也属于店门的管理区——也就是贴酒吧墙面的那一小片区。
一整晚,这里的人踩来踩去,满地粘在地上的口香糖,拖了一遍又一遍,松动不了半分,只能带着手套,
一点点往外面扣。
作为新人,
章驰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了最难清理的区域。
等其余所有服务生都走了,
她还蹲在地上扣口香糖,用消毒水漂不知道洒过什么,
黑成补丁状的桌面。
阿利亚成为店内除她以外唯一剩下的人。
她点一只烟,两腿交叠,
上半身倚靠在店门右侧的外墙上:“要我帮忙吗?”
话是这么说的,
但她早就已经脱掉了服务生的围裙,
清洁用的胶鞋和手套。
“不用,
”章驰说:“马上就好。”
到差不多凌晨三点,章驰脱下了所有的装备,
钻进吧台取滑板车。
阿利亚负责关店。
她锁好店,走过来接住了章驰刚要往地上放的滑板车。
“坐我的车。”
说着,她开始在前面引路。章驰跟着她转了一圈,来到了酒吧的后门。
那是一条比正门所在的街道窄很多的小巷,这里是这条街很多店统一的后门。下货上货点。没有任何的装饰。灰色的墙,昏黄的路灯,地面有一些暗黑色的污渍,看上去有一些年头,考虑到这里是装货的地方,弄洒东西是很正常的。
唯一店门的障碍物,是一台银灰色的摩托车。
车上挂着一个红色头盔。
阿利亚抓起头盔带在脑袋上,拍了拍车垫:“来吧。”
章驰一手夹住滑板,一手撑住车尾的坐垫边缘,风中,听阿利亚讲话。
“你是哪儿来的?”
车开的速度适中,这里的道路拐弯很多,不适宜加速——一旦遇到弯道,很可能出事故,不停地减速和加速还会造成操作复杂程度的增高。
得益于不算快的车速,隔着头盔,章驰依然能够听见阿利亚说的话。
除了摩托车带来的风声,街道非常安静。
夜黑得不像话。
章驰:“外面。”
阿利亚:“外国?”
章驰:“嗯。”
阿利亚:“偷渡来的?”
章驰:“偷渡来的。”
阿利亚:“哦。”
过一会儿,她又说:“怎么想到来这里上班的?”
章驰:“中介介绍的。”
没等阿利亚说话,章驰问:“你呢?”
阿利亚:“我?”
她哈哈笑了两声。
“这里上班很多小费,轻松,就是睡得晚一点。不过上四休三,也能接受。”
周五晚上和周末是酒吧营收最高的时间,这三天所有人都要到岗。每周一,周三,周四,是正式员工的休息日,在这三天休息时间之中,酒吧会招临时工当服务生。
他们的工资都属于日结。老板会根据他们每个人的表现决定下个工作日否跟他们续约。
章驰想到这里,问:“这里很多人打零工吗?”
阿利亚:“什么?”
章驰:“我是说,兼职。”
阿利亚“呵”了一下:“当然。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交社保。”
“我们都逃税的。”
章驰:“……”
“收钱,发工资,都用现金。不过别人的手——没人指望过养老保险。”阿利亚哼了一下,轻笑说,“大家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老呢。”
“北区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老板都不给员工上社保,打零工和全职都没有什么差别。每个人都很自由,想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不过,要干兼职,也得有本事。”
章驰忽然觉得这个话有点耳熟,很快,她想起来皮有健也说过。
——“有本事的人都搞兼职。”
阿利亚:“这几年失业的人越来越多了,干什么都抢破头,唯一有一个行业缺人。”
她尾音上扬,很明显的吊胃口,章驰顺着往下说:“什么行业?”
阿利亚:“变性医生。”
章驰:“……”
阿利亚:“我没有开玩笑。”
章驰:“为什么?”
阿利亚:“为什么?医生少呗,就北区这地儿,有几个人能从医学院毕业啊。而且,犯法的,敢干的人少。”
章驰:“……犯法的?”
阿利亚:“无性手术犯法。”
“不过犯法才赚得多,”阿利亚笑道,“北区越犯法的生意赚得越多。”
章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晚上看到的传单。
——“由于长期持久性的生育率下跌,切除性征手术已经被列为了违法行为,一旦被抓,本中心将面临巨额罚款,为方便各位有变性需求的顾客,本中心未下架该手术,为应对查处风险,涨价实属无奈之举,请顾客朋友们见谅。”
也还有一种可能,涨价的原因不止是犯法,而是需求量很大,即使涨价,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源,从收益角度来看,高涨的价格会减少订单数量,涨价可能带来总收益减少。
但需求太多,总收益依然非常客观。
很赚。
章驰:“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做无性手术?”
阿利亚:“无性人赚得更多。”
“新闻说的,无性人的就业率几近90%。无论是在南区还是北区,无性人都很抢手。男的无性人失去分泌雄性激素的器官,犯罪率降低,性·欲降低,雇主满意度普遍高。女的无性人没有生理期,不会怀孕,没有强烈情绪波动,不需要孕假和产假。”
“他们的工作效率更高。事儿少。老板喜欢。”
章驰沉默了片刻。
阿利亚说:“你们那儿没有无性人吗?”
章驰思索了片刻——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在卡斯见到过任何无性人,也没有在大街小巷看到宣传变性手术的新闻。
也许是卡斯的科技水平不够。
毕竟这个世界的科技和经济发展十分不均。
仪器设备、医生的水平、药物获取的难易程度都会影响医疗项目的推广。
也可能是白银共和国的文化特色——每个国家基于不同的地理、政治、经济、文化因素都会衍生出不一样的社会形态。
章驰斟酌着说了一个自认较为稳妥的回答:“我没有接触过。”
也许有,也许没有。反正她不认识。
阿利亚却点了点头:“新闻也这么说,我们是世界上无性人最多的地方。”
车拐过一个弯,这条街没有路灯,很黑,很安静,说话声一停下,四周就静得让人不安起来。
章驰:“无性人是永久的吗?做了手术,还有机会变回从前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