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院。</p>纪青鷓将到手的身契交给问之收好。</p>
问之打量着她的脸色问：“姑娘可觉着伤心？”</p>
侯夫人不心疼姑娘，她心疼。</p>
侯夫人来了之后，对姑娘没有一句温言细语，全是斥责，面对姑娘连演都不愿意演一个慈母相出来。</p>
纪青鷓奇怪的看她一眼。</p>
“生身父母弃养我，不喜我，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我缘何要因此而伤心？”</p>
实在不必用别人的错来内耗自己。</p>
问之：“道理我明白，但是......”</p>
诚然姑娘生性豁达，可到底是亲生母亲啊。</p>
世上就没有孩子不渴望母爱的吧。</p>
“没有但是，我就是那个异类。”纪青鷓表情严肃了些：“人生短暂，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费时间费心力。”</p>
荒诞得很，很多时候错的明明是坏人，但为此妥协的却从来都是好人。</p>
在这个侯府，在进入到一个恶劣的环境中时，纪青鷓情愿当个不折不扣的坏人。</p>
当无法周全所有人时，就只能周全自己了。</p>
所以就算劈塌了侯府大门，劈碎了他们的脸面尊严，纪青鷓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错处。</p>
如果不是她先声夺人震慑住，那么她入府之后的处境，就是被轻慢无视，被踩在脚下羞辱践踏，被一群下人拿捏的结果。</p>
她宁愿他们惧怕她，在背后骂她粗鄙无礼没教养，也不愿做一颗任人捏弄的软柿子。</p>
许氏不愿提起她，提到就觉得晦气，纪青鷓何尝不是呢。</p>
“以后少提那些人，去煮一壶茶，上一份甜食来，我要看会书。”</p>
问之展颜笑开：“嗯好。”</p>
她的主子，自我坚不可摧，无论何时何地都充满着一种向上的生命力。</p>
西跨院，同样面对一室狼藉的庞氏差点没当场升天。</p>
破了大防。</p>
很是发了一通火之后，才在心腹嬷嬷的劝慰下逐渐冷静下来。</p>
打着精神等啊等，根本没等到说要来负荆请罪的纪青鷓。</p>
老太太一脸戾气派人把许氏从东跨院喊来西跨院受训。</p>
“你不是说那孽畜会自行来领罚吗，这都一个时辰了，人呢？”</p>
“许氏！你糊弄鬼呢！”</p>
“你敢诓骗我！”</p>
“都要翻天了是吧！”</p>
面对婆母一声声疾言厉色的诘责，许氏要冤枉死了。</p>
她哪敢啊！</p>
她都要被长女折腾疯了，她心里苦啊，身心疲惫，累得要死，还要干等着下人把屋子重新收拾干净，开库房补上丢失的寝具。</p>
一顿忙活，这头刚要歇下，那头李嬷嬷又来了。</p>
还让不让人活了。</p>
这一切都小祸害搞出来的事。</p>
果然是个克亲的。</p>
庞氏朝地上丢了个茶杯：“自今日起，不许往偏院送饭。”</p>
想要龟缩不出是吧，看她能饿几顿。</p>
“老夫人，那个......”一旁缩着脑袋的大丫鬟翠萍欲言又止。</p>
“有屁......”庞氏气得差点爆粗口：“有话就说。”</p>
“回禀老夫人，昨晚偏院连夜辟了间小厨房出来，使唤打理花圃的粗使婆子刮走大厨房的存食，今早又派了那几个婆子出府大肆采买，现在偏院那边的嚼用，足够她们十天半月不用出院门。”翠萍大着胆子一气儿汇报完，立马缩回角落眼观鼻鼻观心。</p>
庞氏都直接愣住了。</p>
这究竟是何方妖孽啊！</p>
头好晕，庞氏摁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道：“将那几个卖主的老货，拖到庭中杖五十，即刻发卖出去。”</p>
她累积了一肚子的火，急需发泄，不然怕是要脑淤血了。</p>
翠萍战战兢兢嗫喏道：“禀老夫人，那几个粗使婆子已经入住了偏院，不住在下人房了。”</p>
要打板子，要发卖，也要能把人拎出来才行啊！</p>
人家认了新主，得了新主庇护。</p>
庞氏：“..............”</p>
好悬没喷出一口陈年老血。</p>
“身契呢，把她们的身契找出来去报官。我房里丢了贵重首饰，定是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婆子偷的。”庞氏不信官府来捉人，她敢不放人。</p>
暂时拿小畜生没法子，总归要收拾几个人，将掉落在地上的威严捡起来一些。</p>
昨晚的扫荡，惊蛰全程监督着，只拿了需要用到的物品，绝对没动财物一类的东西。</p>
许氏吞吞吐吐道：“那几个婆子的身契，叫那不成器的孩子骗走了。”</p>
啊啊啊啊，庞氏很想不顾形象大喊大叫。</p>
“你个蠢妇！”</p>
“你还当家主母，你当的狗屁的家，轻易就叫一个十几岁的小畜生诓了去。”</p>
庞氏虽然喊着报官，但其实并不想将事情闹大。</p>
主要就是想起到一个震慑作用，把人从偏院提出来，好挽回一点颜面。</p>
现在身契落到了纪青鹧手里，就意味着变数。</p>
纪青鹧在庞氏这里已经属于不可控那一挂，说不准又会干出惊掉人眼球的事儿来。</p>
这一招就不能用了。</p>
许氏憋屈烦闷：“那孩子打小没养在我身边，儿媳怎知她在外头学得一肚子坏水。”</p>
无赖奸滑，满身陋习。</p>
她很无辜的好不好。</p>
庞氏气个倒仰，心脏没规律的，活泼的上蹿下跳。</p>
狠狠又摔了一套茶具泄愤。</p>
在今天之前，很难想象，她一个诰命老封君，会在一个堪堪十八的少女身上栽跟头。</p>
连连吃瘪。</p>
“派人去京畿县送信，把孽障干的好事说与我儿弘章听，让他尽早归家，那混账东西我是降她不住，人是他招回来的，还得他来收妖。”</p>
庞氏丧眉耷眼坐在罗汉榻上，肌无力抬手点了点许氏。</p>
“你，去门外跪着。”</p>
许氏脸色剧变：“婆母，您怎么能当真罚我跪，儿媳是当家主母！”</p>
“那死孩子兴妖作孽，行事百无禁忌，野性难驯，您拿她都无法，我又能有什么法子。”</p>
庞氏斜斜睨过去一眼：“管家权不想要了？”</p>
她拿捏不了野生的孙女，抓儿媳们的软肋还是抓得很准的。</p>
其实庞氏并非是一个没有成算，没有手腕的人。</p>
于宅斗一道，庞氏历来胜率都挺高的。</p>
只是......这一次她遇到了纪青鹧这个跳出规则的人。</p>
庞氏适应得是在后宅规则内与人斗法。</p>
可纪青鹧却偏偏不讲规则，她脱离主流宅斗区，招招剑走偏锋。</p>
手法奇特大胆又离经叛道。</p>
象征家族荣耀的府门说砍就砍，漠视孝道接连打了她几次脸，轻易就骗过生母，手到擒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摆了她一道。</p>
事后毫无心理负担的耍无赖，拒不履行承诺。</p>
中间还预判了她的行事轨迹，提前做好了筹备。</p>
在这之前，庞氏根本想象不到还可以这样宅斗。</p>
纪青鹧所用的招术，在她看来也是匪夷所思的。</p>
所以庞氏无计可施。</p>
因为没有经验可以借鉴。</p>
无能狂怒之下，只好拿旁人来出出气咯。</p>
出气筒许氏阴沉着脸跪在门外，在心里把不孝女骂了个狗血淋头。</p>
彻底恨上了长女。</p>
只觉得老道士批的命准极了。</p>
可不刑克父母么。</p>
才回来一天，就害得她自尊受挫，颜面尽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