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见纪青鷓对着小女儿似逗弄小猫小狗，许氏不悦皱眉：“你那手脏不脏，就往人头上摸。”</p>

    被亲生母亲嫌脏，纪青鹧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言笑晏晏来了句：“再脏脏得过人心？”</p>

    许氏感觉她在内涵自己：“牙尖嘴利。”</p>

    “我也不与你废话了，你要是还有点为人子女的自觉，就该体谅我的难处，你惹得你祖母盛怒，这就随我去西跨院负荆请罪吧。”</p>

    纪青鷓徐徐吐出两个字：“不去。”</p>

    这死孩子太气人了，糟心！许氏厌烦皱紧眉头：“混账，胡闹！你随心所欲要跟家里人闹的不可开交是想干什么？！”</p>

    竟如此桀骜不驯，侯爷执意接她回来，也不知是对是错。</p>

    “你妹妹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大哥刚得了世子之位，你父亲也正处在上升关键期，我出门交际应酬也要受人嘲笑，这些你都考虑过吗，你怎地如此自私？”</p>

    纪青鷓漫不经心道：“没想过，没考虑过。这么多年，你们也没为我考虑，为我打算过啊，我凭什么要为你们考虑。”</p>

    “你说我自私就自私吧，生而不养枉为人，你有什么资格冲我要求这要求那的。”</p>

    纪青鷓重新窝回藤椅里，懒洋洋道：“我身体不好，困乏了，母亲请回吧。”</p>

    许氏都要气笑了，死丫头红光满面，哪里就身体不好了。</p>

    看出她是个硬骨头性子，许氏按下火气，软了语气苦口婆心劝：“你莫要再揪着过往与我们置气了，这女子嫁出去始终是要靠娘家撑腰的。”</p>

    “你难道要当一个无所依傍的孤家寡人不成？”</p>

    “靠人不如靠己。”纪青鷓油盐不进，直白道：“咱们之间又没甚感情，我难道还能指望那点子血脉亲情？”</p>

    人与人之间建立关系，是需要投入感情的，无论是友人还是亲人，都需要先付出情感和时间。</p>

    不曾投入过情感，没有经过长时间相处，属于无效的关系。</p>

    “母亲，我没你想的那么天真无知，随便给我画个饼我就能信以为真。”现实有多残酷，人性有多虚伪，她领略得比他们深刻千百倍。</p>

    什么亲缘关系，什么娘家撑腰，屁都不是。</p>

    这滚刀肉，能让她折寿几年，许氏压着火气，耐着性子换了个法子。</p>

    “你可知，定北王府那位心肠冷硬，手段极其狠辣无情，他若知晓你与娘家闹得这么僵，你信不信，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你如果现在乖乖到你祖母跟前认错，维系好这层关系，我也不是那心狠的，你终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自会为你做脸，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他多多少少有所顾忌，你在后宅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艰难。”</p>

    纪青鷓托腮思索状，似挣扎思量一番，才勉为其难道：“我可以听你的，但我有一个要求。”</p>

    许氏现在只想赶快把这不孝女丢去西跨院交差了事，以免殃及自身：“什么要求？”</p>

    纪青鷓指指门角边那几个婆子说：“把她们的身契给我。”</p>

    “哈，”许氏忍不住嗤笑出了声，真是高看她了，闹半天就为了几个下贱婆子的身契，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只能看到眼前那点蝇头小利？”</p>

    眼皮子有够浅的。</p>

    鼠目寸光，不堪大用。</p>

    纪青鷓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随意态度：“是啊，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市井小民，眼睛里当然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p>

    “没出息。”许氏扭头吩咐大丫鬟：“去把那几个婆子的身契取来。”</p>

    “我瞧着，母亲精神不济，想来是赶路疲乏。”纪青鷓态度瞬间来了个大转弯，尊称都用上了：“要不您先回去歇着吧，等身契送来，女儿自行去西跨院请罪。”</p>

    终于有了一点为人子女的乖顺样了，许氏哼了哼：“到了西跨院，认错态度一定要谦卑诚恳。你是小辈，身段要放低，要恭敬。”</p>

    纪青鷓戏份很足的头如捣蒜：“是是是，好好好。”</p>

    许氏继续说教：“你婚期将近，你祖母不会过于体罚你。你端正小辈的态度，迎合顺应着她，让她把那口气纾解出来就好了。”</p>

    纪青鷓：“嗯嗯嗯。”</p>

    说完，许氏抬脚就走，这种混世魔王，多看一眼都觉得糟心。</p>

    离开之前，一个字都没问纪青鷓住在这偏院习不习惯，可缺什么。</p>

    母女俩全程站在院子里说话，所以许氏还不知道，纪青鷓扫荡了府里女眷的内室。</p>

    荒了多年的偏院想也能想到，哪来可用的物件。</p>

    她但凡对纪青鷓残存一星半点的母女情，也该装装样子问两句的。</p>

    走出院子，纪明熙挽着许氏的胳膊，白皙纯真的面孔蕴着些许忧愁：“阿娘，长姊好像不大喜欢我。”</p>

    “提她作甚。”晦气得很，许氏警醒道：“你不需要她的喜欢，不喜欢更好，她命格不好，你别与她走近，当心影响到你自身运势。”</p>

    “阿娘，你别这么说嘛，她到底是女儿嫡亲的姐姐。”纪明熙娇憨撒娇：“我就是担心她，长姊性子倔强强硬，常言道过刚易折，去了定北王府只怕要吃大亏。”</p>

    “你呀，就是太纯良了。”许氏揉了揉眉心：“让她吃些教训也好，一点没有女子该有的柔顺。”</p>

    还不孝。</p>

    一看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p>

    纪明熙建议道：“女儿想着，长姊生疏礼仪规矩，不管她出嫁之后还认不认我们这门亲，总归是从我们侯府出去的，万一日后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见笑大方的事，丢得也是我们侯府的脸。”</p>

    “何不去宫里请两位严厉些的教引姑姑，好好教导才是。”</p>

    “有理，是该好生管教一番才行，哎呀还是我乖女懂事。”许氏捏了捏她娇嫩的小手：“等你阿爹回来安排吧，我是懒得管她的事。”</p>

    落不着好，还被气的要死。</p>

    长女的性子，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p>

    可不像是能掰过来的。</p>

    “不提她了，一大早就被吵起来，身子疲累得很，我要回房午憩一会儿，你也歇歇晌去呗。”</p>

    “嗯，好。”母女俩亲亲热热相携回了东跨院。</p>

    休息自然是休息不成的。</p>

    一会，东跨院就传出许氏暴跳如雷的声音：“天杀的！”</p>

    面对一片狼藉的内室，许氏脑子一抽一抽的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