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艾洛芙在精灵王宫住了一天。</p>她挥挥手就能治好那片花，但不能那么快。</p>
她借着园艺师的身份逛遍了精灵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奥利维尔的寝殿。</p>
这里确实有诅咒的气息，最重的地方就在那片花圃，但也很微弱，只会对没有魔力的人起作用，就像罗鲁斯的弟弟妹妹。</p>
而有魔力的人足够抵御。</p>
源头不在这里。</p>
艾洛芙坐在花圃里的秋千上，目光落在这片天堂鸟花朵。昨天她控制着魔力，让这些花身上的黑色褪了大半。黑色剥落后，这些天堂鸟原本的颜色才显露出来。</p>
是很罕见的白色天堂鸟。</p>
今天艾佛有事，她一觉睡过中午，觅食完毕后才过来看看。她闭着眼睛，自己踢着地面推秋千，推着推着，照着她的太阳就没了。</p>
艾洛芙睁开眼，只看见一段浅金色的长发。</p>
“您好。”她淡定打招呼。</p>
“你好。不好意思，挡住了你的阳光。”</p>
奥利维尔站在秋千边上，正好挡住落在艾洛芙身上的阳光。</p>
虽然是不想和他见面的，但见了也没事。艾洛芙早在踏入精灵国度的那一刻就给自己施加了幻术，在外人眼里，见到的都不是她本来的容貌。</p>
她刚刚就察觉到他了，特意装作晒太阳的样子，因为奥利维尔知道她不喜欢晒太阳。</p>
但他挡住阳光的行为让艾洛芙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p>
这人以前就心眼子多，艾洛芙都被他绕过许多次。不过就算他把她认出来了，只要她死不承认，奥利维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p>
“感谢你对这些花的照料，我能感觉到它们精神了许多。”</p>
奥利维尔一点也没有一方国度王上的架子，看起来温文尔雅，十分礼貌。艾洛芙打量着他，难免将他和从前那个狼狈的少年做对比。</p>
他长大了。</p>
他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右侧用紫色发绳束着的那条辫子垂在肩头，长衣的袖口被一丝不苟地收进鹿皮腕带里，露出来的那截腕骨上戴着的银色骨镯与无名指处的戒指相连，动作时，系在上面的银铃便会发出轻微的声响。</p>
奥利维尔唇角的笑意淡淡，挂在胸口的那条由金色链条串起的宝石项链随着呼吸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起伏，宝石切面处折射的光晕，落进艾洛芙紫罗兰色的眼。</p>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p>
“不方便。”</p>
艾洛芙不着痕迹地收回落在他右侧发辫发绳上的目光，留给他一个温和的微笑。</p>
她是知道奥利维尔的，这人擅长不经意地抛出饵料，让人不知不觉地咬下，和他多说上几句话，没准就要露出不少破绽。</p>
艾洛芙比较喜欢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比如拒绝回答他的提问。</p>
“好吧。”被拒绝了的奥利维尔笑了笑，并没有生气，“那你觉得，这些花怎么样呢？”</p>
他换了个和花圃有关的简单问题，让明面上作为园艺师的艾洛芙没理由拒绝回答。</p>
“白色的天堂鸟很罕见。”艾洛芙想了想，这样说。</p>
“是啊。”奥利维尔看着这些恢复了点生机的花朵，“不仅罕见，也很难养。”</p>
“自从它们流落到我手上，已经是第二次枯败了。”</p>
“我还以为，这次是真的救不回来了。”</p>
他仿佛是在透过这些花，怀念别的东西。艾洛芙没有再回复他，奥利维尔也再无言语，两人在诡异的宁静里，就像是互相陪伴般的一起待了一会儿，直到艾佛办完公事归来。</p>
他今天的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才转到花圃这里就看见艾洛芙朝自己投过来的哀怨目光，像在谴责他不是说奥利维尔晚上才会过来这边，现在又让她陷入“险境”。</p>
完了！他向来严谨的形象摇摇欲坠！</p>
艾佛赶紧强行插入那两位的奇怪氛围之中，一套单膝下跪行礼问候无比丝滑。</p>
奥利维尔拨了拨天堂鸟洁白的花瓣，头也没回一个。</p>
“新感染者处理好了吗？”</p>
“已经安顿好了。只是再这样下去，疫病的消息，很难再瞒下去了。”</p>
说起这个，艾佛满脸愁容。</p>
“本来也瞒不了多久。”奥利维尔语气淡淡。</p>
“可我们甚至连疫病的来源都还没找到......”</p>
“没有办法解决，就得学会接受。接受不了的，只是提早走向死亡的命运。”</p>
奥利维尔的脸上还挂着微笑，言语间的冷漠让艾佛垂着的脑袋放得更低了。</p>
“不好意思，打扰了。”</p>
艾洛芙从秋千上跳下来，不带一丝犹豫地往花圃外走去。</p>
“先让我回避一下，我怕再多听两句今晚就要被灭口了。”</p>
她走得快，裙摆也跟着飘动。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奥利维尔的声音落进风里：“你今晚也不来花圃吗？”</p>
来什么，真想灭口啊？想得美。</p>
艾洛芙装作没听见，步调轻快地溜了。这精灵不大对劲，她不然还是快点离开王宫吧。</p>
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把花圃治了的艾洛芙回去了房间看闲书，困意上来了就躺下，没睡多久便忽然惊醒。</p>
明明才入夜不久，外面的天色却黑得浓稠。艾洛芙抬头看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那股熟悉恶心的诅咒气味正从花圃的方向涌过来，差点没迎面把艾洛芙扑得哕过去。</p>
真是好一个恶毒的诅咒，简直比战场上堆着一起腐烂的尸体还要臭......</p>
魔法攻击就算了，物理攻击也这么......呕......</p>
艾洛芙觉得这得报工伤。</p>
偌大的王宫，艾洛芙在路上却没碰到一位精灵。想起昨天勘察王宫时，也是只看见了每日给王宫打扫的侍从侍女。</p>
精灵国度的宫殿的每一处阁楼、房间，都是依靠着神木庞大的身躯生长建立的。因为方便照顾花圃，艾佛给她安排的房间是离那里最近的。</p>
但比起上一任精灵王在任时，王宫要冷清太多了。</p>
花圃里的天堂鸟在艾洛芙的照料下，花瓣已经重新露出白色，这时，黑色却重新爬上了花枝。</p>
艾洛芙看见站在花丛中间的那个人。</p>
奥利维尔仰着脸，无数黑色的雾气缠绕着他的身躯，顺着一点一点将他包裹，冷白的月光落在他阖着的眼，让画面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感。</p>
“母亲......”</p>
他呢喃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本绿色的眼瞳染上了浓浓的黑，艾洛芙毫不犹豫地冲进花丛，抓住了奥利维尔垂在身侧的手。</p>
“奥利维尔，清醒一点。”她现在只能仰着头看他了。</p>
奥利维尔偏过脸，马上就要被漆黑吞没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他盯着艾洛芙的脸，渗透进他身体里的诅咒顺着脉络爬上他的颈侧。</p>
他笑了。</p>
“艾洛芙。”</p>
精灵王微凉的手掌似乎是想触碰艾洛芙的脸颊，但最后只停留在她的脸侧，替她别过因为慌忙来到这里而凌乱的发丝。</p>
“你是幻觉吗？”</p>
艾洛芙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巴掌，就拍在精灵王那张俊俏的脸上。</p>
本来睡一半起来就烦，已经察觉到他算计的艾洛芙更是烦。</p>
“你再装一个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