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过生日那天，男朋友给他的小青梅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这场景被路过的人拍下来，很快在网上火了。

 他的兄弟们把打趣地问我，「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轻轻回了一句：「用眼睛看呗。」

 不然还能怎么个看法？

 1

 视频像野火燎原般在网上疯传开来。

 评论区清一色在夸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手机里传来烟花绽放时的欢声笑语，可眼前的丰盛菜肴却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今儿个是我的生日，陆景明原本答应早些回家陪我庆生的。

 结果下午一个电话打来，说是家里有点紧急情况，得晚些回。

 我当时信了，心心念念等着他回来共度这个特别的日子。

 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应酬竟是陪着小青梅白悦放烟花。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笑中带着苦涩。

 视频里，陆景明那张平日里总是清冷淡然的俊俏脸庞上挂满了笑容，看向白悦的眼神柔情似水。

 那种笑容，我从未有幸见过。

 以前我还天真地以为，他本性淡然，不善于表达爱意。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打开蛋糕，独自默默地吃起来。

 甜得发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忽然间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景明的号码。

 电话即刻被接起来，陆景明的声音跟以前一样，冷冷的，「有事吗？」

 他说话间，我隐约听见了烟花炸开的嘭嘭响声。

 我沉默了两秒钟，咽下了口中的蛋糕，淡淡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处理点事情，有话直说。」

 他似乎已经离开了江边，电话那头不再有烟花的声响。

 他说话的语气依然平静，没有一丝说谎后的不安。

 我瞥了一眼平板上的视频，感觉更加无趣了。

 「我们分手吧。」

 「你又在耍什么脾气？」

 我冷笑了一声：「多看看视频，大网红。」

 说罢，我毫不迟疑地挂掉了电话。

 2

 提了分手，我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我看了眼桌上那些动都没动过的菜，站起来到厨房翻出打包盒，一样样地把饭菜装了进去。

 弄完这些，我又转去厨房拾掇了一番，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归置整齐了。

 收拾停当，我叫了辆车，往自家的方向驶去。

 陆景明自己住的地方离他上班的地儿挺近，方便得很。可我家跟他家完全相反，一个东一个西，隔得老远了。

 细细琢磨，这就跟我们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的，哪怕我再怎么使劲儿，心里头那道鸿沟还是宽得跟太平洋一样。

 回到家，我把打包回来的饭菜一样样塞进冰箱，之后就是洗漱、睡觉。

 第二天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就那么几条信息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你闹哪门子脾气呢？」

 「不是说好等我回去一起过生日吗？人呢？」

 看样子，他压根儿没照我说的上网看一眼。

 我没搭理他的消息，自个儿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种事儿，又不是头一回了。

 早前，白悦有点什么状况就往他那儿跑，有回半夜分手了，还拉着他出去喝酒解愁。

 我闹过，吵过，也追问过原因。

 结果呢，他就扔给我一句：「心思复杂的人，想什么都不干净。」

 每回他在丢下我去找白悦过后来，都会给我带礼物，哄一哄，我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陷在这感情的泥潭里。

 朋友们总说，我搭上陆景明已经是高攀，不能再耍小性子。

 我要是计较，反倒是自己输了。

 可谁又知道呢，在这段感情里，我早就输得彻彻底底，一塌糊涂了。

 现在，我是真累了。

 3

 傍晚，我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他。

 他穿着讲究，一脸冷漠，个子挺拔，就像是T台上的时装模特，身材比例出众，引来路过行人的目光。

 要是在平常，我早就会大步上前，拉他上车免得被人围观了。

 但此刻，我只想着假装没看到他。

 我埋头往公交站方向走，陆景明几个快步追了上来，他对此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李佳楠今天过生日，邀请咱们去吃饭。」

 我站定，抬头看向他，「好。」

 上了车，两人一时无言。

 随着车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我嗅到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味儿我曾在白悦身上闻过。

 这香味算不上难闻，我问，「你喜欢茉莉花香？」

 陆景明回答，「还行吧。」

 还行？那为什么你身上总是这股味道呢。

 我没继续追问，选择了沉默。

 到了约定的饭店。

 他们已经在那里先等着了，等了一会儿。

 白悦看到我们一起来，显得有点吃惊。

 「景明，彭桃，你们总算来了，我们等你们很久了呢。」

 我微微一笑，眼睛转向李佳楠，「真不好意思，来得急匆匆的，没准备礼物。」

 李佳楠是陆景明和白悦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每次陆景明和他们聚，都会把我带上，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熟悉了。

 「我已经送过了，别介意啊。」

 陆景明拉起我的手，领着我往桌子那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剩下那两个位子正对着坐。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自己走过去，在对面坐了下来。

 陆景明脸色稍微变了变，但没说什么，坐到了白悦边上的空位上。

 我心里有数，他这些朋友在想什么。

 从开始他们就不怎么看好我和陆景明在一起，觉得我配不上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以前我还努力想和他们处好关系，过节过年都会精心挑些礼物送过去。

 可从来没见过谁真正用过，想必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打算接受我。

 是我太天真了，这么明显的态度，到现在才彻底看清楚。

 我一声不吭，默默地吃着眼前的菜肴。

 陆景明轻松自如地和他们聊着天，手中剥虾的动作未曾间断。

 他平时从来不肯碰海鲜，除非有人代劳，把壳去掉、骨头挑净，他才肯勉强尝上一口。

 原因无他，就是觉得亲自动手太费事。

 但现在，他似乎完全不觉得麻烦，剥了满满一碗的虾，放到白悦面前，随后又不急不缓地拿起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

 白悦则是用一种满眼幸福的眼神望着他。

 这种待遇，我从未享受过。

 眼见这样的场景，我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憋得难受。

 虽说已经决定放下，但亲眼见到时，心里还是免不了酸涩。

 4

 李佳楠也瞧见了他的小动作，偷偷瞄了瞄我脸上的表情，顺势捅了捅陆景明，打趣地说：「景明啊，你可别偏心哦，人家你女朋友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呢。」

 陆景明猛然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桌上那个已经被扫荡一空的虾盘上。

 他忙说：「要不再叫服务员加一份虾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啜了口饮料，道：「不用了，我其实不太爱吃虾。」

 「那就吃鱼好了。」

 「也不太喜欢。」

 陆景明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眼神在餐桌上来回扫视，「那红烧排骨呢？」

 我还是那两个字：「没兴趣。」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我直视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抹了抹嘴，又补了一句：「得了，你就别费心了，那些我都不怎么爱。」

 「彭桃，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白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要是你真介意，那我把我的这份让给你，别跟景明计较这点小事。」

 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显得我好像成了不通情达理的那一方。

 「我哪能生什么气，你们接着聊，我还有点工作没干完，就先走了。」

 我轻轻一笑，起身就要开溜。

 「哎呀，别这样嘛，彭桃，你该不会还在为景明之前给小悦放烟花那事儿怄气吧？」

 李佳楠存心挑事儿似的说，看我的眼神满满都是挑衅。

 提到这茬儿，白悦赶紧接话：「彭桃，真是对不住啊，我当时心情不大好，景明才想出这招来哄我。如果你真往心里去了，那下次咱们出去玩保证叫上你。」

 陆景明听了，眉头一皱，「我就放了个烟花，有什么可生气的？彭桃，你也太爱计较了吧。」

 他这一句话，弄得现场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白悦趁他不注意，朝我偷偷勾了勾嘴角，那样子好像在默默宣告她的胜利。

 挺好笑的，犯了错的人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

 跟以前一样，他从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可能他还觉得，时间长了，我忘了，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你没问题，烟花确实挺美的，下回接着放。」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

 5

 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听见白悦的声音飘来：「景明，你赶紧追上去道歉吧，彭桃是生气了。」

 「不用理他，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我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

 我在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能够如此笃定？

 我慢吞吞地踱出酒店，步入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带着几分寒意。

 我游荡在嘈杂的街道上，两旁是热闹非凡的小吃摊，烟火气息浓郁得几乎可以触摸。

 身旁擦肩而过的，都是一对对甜蜜的恋人，他们恩爱情深的样子，真叫人羡慕。

 回想起来，在白悦没回来以前，我和陆景明也如他们一般，手牵手，紧握不放，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在人海。

 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了这样？

 我胸中憋闷，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眼角瞥见街边的冰淇淋摊，想了想，我上前买了一个。

 冰淇淋入手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他曾抱怨的话语：「你胃那么不好，还吃冰的，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我呆呆地咬了一口，满嘴只剩下了过分的甜腻。

 说不上来的滋味，不觉得好吃，

 反而带了点苦。

 就连空气里，似乎也混进了丝丝苦味。

 我正要开口问老板这冰淇淋是不是有问题，却见旁边一对情侣也买了同款，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强压下心中的酸楚，转过身，默默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踏进家门，陆景明的信息就接踵而至。

 “到家了没？“

 我看了一眼，没回话。

 没过多会儿，他又发来一条信息，“今天都因为你，大伙儿都没吃痛快，找个时间咱们做东，请大家好好补偿一下。“

 我还是没搭理。

 可能是真等不及了，他干脆直接打来了电话。

 我把手机搁在一旁，假装听不见。

 等我洗漱完毕回来，手机早就不响了。

 临睡前，按惯例刷了刷朋友圈，却无意间看到了白悦五分钟前的新动态。

 陆景明好像叫了代驾，他和白悦是坐在车后排的。

 照片里，他正舒舒服服地靠着白悦的肩头闭目小憩，白悦微微低头，两人的嘴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碰上了。

 底下写着：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我们的感情始终如初。

 我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给他回了个：“祝福你们哦。“

 6

 第二天，我打理好自己准备出门工作。

 一开门，就看见地上摆着的早饭。

 用不着多想，也知道这出自谁的手笔。

 我提起早餐往楼下走，经过小区的垃圾箱时，二话不说就丢了进去。

 再一抬头，陆景明那张黑着的脸，手里握着手机，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

 「你把我给你买的早餐给扔了？」

 他的话里夹杂着不高兴，还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恼火，漆黑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说过了，你说的，你给的，我都不喜欢。」

 我若无其事地打算绕过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彭桃，你还没闹腾够吗？」

 「这算闹腾？」我一脸平静地回望他，「你以前不也这样对我的吗？你现在才知道这是闹腾？」

 他和我一样，胃病挺严重，医生叮嘱得按时吃饭，为了让他的胃好起来，我特意报名参加了烹饪班，学做营养餐。

 可我精心准备的营养餐，从没见他动过一筷子。

 要不是我偶然发现他把那些营养餐给了白悦吃，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多久呢。

 陆景明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开口：「他前几年动过手术，恢复得不太好，身体比我还弱，更需要那些营养餐。」

 「是吗，你们一个胃不好一个身体虚弱，真是天生一对嘛。」

 我没空跟他扯闲篇，挣脱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后来，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他发的信息我完全不理会。

 他送来的礼物和订的饭菜，我统统让人原样退回。

 朋友邀我出门喝酒聊天，我再也不必纠结。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极了。

 没有了陆景明和白悦，烦心事少了大半。

 留下的全是独处的乐趣。

 7

 如果不是李佳楠忽然打来电话，

 我差点就忘了他们还在我的世界里。

 “彭桃，你什么时候到啊？我们都这儿等着呢，就差你了。“

 我一头雾水，“等我干什么？“

 “不是说好你和景明请客吃饭吗？别装了，大伙就等你呢，快来吧。“

 说完，那边直接把电话挂了。

 李佳楠发了个位置和包间号过来。

 我抿着嘴，心想这事得讲明白了。

 我按照他给的地址找过去，

 才发现这地方就是我之前提过想来打个卡的餐馆。

 我还跟陆景明说过想来这儿试试，

 看这儿的菜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么美味。

 可他总说忙，没时间来。

 我随着服务员的指引，往包间走去。

 脚还没迈进门，李佳楠的声音就先钻进了耳朵。

 「我说真的，你挑的这女友怎么回事，约个饭都要摆谱，真是又穷酸又心眼小的女人。」

 白悦轻笑一声，「景明以后受了气，得让他必须跟我们讲，别自己傻傻憋着。」

 「我觉得吧，还是你俩合适，如果不是那时候你病了要去国外治，现在陪在景明身边的应该是你了。」

 这话一入耳，我脑子里就像炸了个雷。

 陆景明以前喜欢白悦？

 原来，我的猜测没错。

 难怪他对她百般纵容。

 原来那是他得不到的梦中情人。

 「进去吧，别在外面傻站着了。」

 陆景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进去干嘛？听你们宣布新恋情？」

 我脸上冷若寒冰，转身就想离开。

 李佳楠和白悦被谈话声吸引，走了出来。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白悦连忙说：「彭桃，既然来了，先进去坐坐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必了，看见你们我吃不下饭。」

 两人脸色微变，白悦勉强维持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彭桃，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理他，视线转向陆景明，「他一有事就叫你，你也是不管不顾就奔过去，我之前不懂，现在明白了，拿我当白月光的戏码很好玩是吧？」